声烦

在白素贞尚未移山倒海、仍是一心修炼的白娘娘之前,天地间诞生了一条龙。

余杭境内山清水秀,灵气充沛,吸引不少妖怪在此成精,然而出现龙则是混沌开辟以来的新鲜事。

那日春光明媚,寒冰乍破。冬眠苏醒的妖怪们纷纷舒展筋骨,寻得山中开阔处吐出沉积一整个冬天的浊气,各取所需,吸收清润灵气。忽然东方一处金光炸开,随即萦绕青山的灵气便如同有所指引一般,平日里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成了一股股淡色气流,向那处疯狂涌入。

小妖怪们又惊又奇,只怕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产生,胆子小的溜回洞穴,权当今年的报春鸟叫声太小；胆大如斗的就三两结伴,过去探个明白。而修为仅有两百年的小白蛇喻文州也混在其中。

浩浩荡荡前去围观的妖怪便见证了世间第一条龙、也是唯一一条龙的降生。

金光散去,留得一个宝光流转的、青色云纹的蛋。那蛋如同鲸吸百川,将周遭灵气吸个精光,蛋壳散发出的莹光更甚。咔嚓几声后,蛋壳裂了两条缝,钻出一条似蛇非蛇、头上张角的四爪生物。

妖怪们大眼瞪小眼。

四爪生物在空中灵活地打了个圈。每转一圈,身躯便扩大一分。等他转弯五六七八圈,长长的一条躯干便有半座山大小。眼如牛大,金光喷薄,白鹿似的角光滑坚硬,鳞片宛如透亮青色宝石,而四个爪子锋利无比,闪烁着粼粼的冷光。

再一看,地上的妖怪们已经跑光,只有一条小白蛇仍在原地,仰头看他。

“你不怕我吗？”

青龙威严,吐出的话语却细声细气,像一只未成长的幼兽。

“你是什么品种的妖怪？”喻文州虽未修得人形,却能口吐人言,免去了物种不同沟通困难的麻烦。

“我是龙,一条青龙。”

“龙是什么？”

“是上古神话里的神兽。”

“神兽会使仙术吗？”

“自然。”

白雾缭绕间,青龙变成一个身披青色长袍的少年,光着腿坐在树干上,素白的脚丫一晃一晃。少年手指缠绕一缕漆发,道,“比如像这样。”

白蛇慢吞吞地爬过去,宝蓝色的蛇眼上下打量。

“妖怪修炼得当,都可化作人形。”

青龙少年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修长手指只想天空虚虚画了一个圈,便有乌云飘来,滴点水渍砸在喻文州的白鳞上,紧接着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这样？”

喻文州信了。

虽然有后书杜撰,龙蛇本一家。但其实还是有着云泥之别。蛇是妖物,龙是神兽,独占天地气运,而普通妖怪不可逆天行事。

像喻文州辛苦修炼两百年,好不容易开了神智,哪有青龙这般造化,一落地就能换化成人,手腕翻转间便是风雨变化。

何况他本天赋不佳,修炼至此已是全力……

“要不你跟我一起修炼吧？我初到世间,什么都不太懂,你教教我？”青龙说。

青龙周身灵气纯净,一呼一吸间便可进行修炼。喻文州随他云游四方,已能勉强变出人形。

“嗯……”少年如点漆的双眼忽然在喻文州面前放大。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笑道,“你真好看。”

喻文州用蛇尾摆惯了,叉开成两条人腿一时间习惯不过来,踩在地上双腿软绵绵的,被他这么一吓,更是站不稳。

外表是七八岁孩童的喻文州拽住青龙的衣袖,晃晃悠悠重新站起来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原身是一条白蛇,鳞片细腻光滑,犹如白玉。但这一身怪异颜色鳞片在蛇族中当真是个异类,加上他先天不足,倒是很少有妖怪这么夸他。

青龙作为神兽,没有一点神物的架子。偶尔会揪住喻文州的尾巴尖缠在手腕上,细细一条,当成手链。时而渡给他一些灵气,助他修炼。

喻文州并不知道自己对青龙能有什么好处,值得他这样。

其实让喻文州想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

比如在云游途中,遇干旱村落,青龙便挥手招来黑云,瓢泼大雨落下灌溉庄稼蓄满井水；遇洪涝灾害,手指提绕,滔天河水回归大海,倒坍山河自动归位；遇穷苦,摘下一片青鳞,放入粗糙皲裂手心便是一片金叶子；遇潦倒,呼气间破损墙砖完好如初,寒风冷雪挡于墙外。

得救助的人,无不感激涕零。

然而在喻文州心中,人类既卑劣又自私,是贪念丑陋的集合体。他们弱小,没有食物会死,天气太热会死,温度太低会死,情伤会死,极乐会死。他们索求无止尽,而贡献极其卑微。所以帮助人类,喻文州实在想不出,这又有什么好处。

青龙一路帮扶,得人爱戴,也有人生歹心。

一天,皇帝召天下奇人异才以黄金捕龙,设下天罗地网,箭头镶金射中。

青龙翻腾痛苦难耐,被射中的地方皮肉腐烂,白骨尽出。

上古神兽也敌不过人类贪婪之物。

他带着喻文州仓皇逃至深山,已是气若游丝,半截龙身化为白骨。

“别恨。”

青龙说。

弥留之际,他把龙骨留给了喻文州。

别恨……怎么不恨？为什么不恨？分明是人的贪欲毁了他,而他又做错了什么？错在帮天下百姓安居,帮他们乐享平安吗？喻文州想,他还是一点都不懂这条悄然出现、又无声息离去的青龙。

好奇怪,他们才相识短短数十年,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过百之一二,却好像在他心中刻下一道疤。以后他还会遇到其他的妖怪、形形色色的少年。但是,但是再也遇不到这么一条龙。

至此,人间干旱数年,土地裂开数尺深缝,民不聊生。唯有一处山水依然秀丽,相传是埋有龙骨。饥民欲前往避灾,尽数被一成精白蛇吞下。

“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见过？”

常规赛结束,兴欣与蓝雨两队赛后约饭。喻文州和叶修落在大部队后面。

“喻文州,你这套路太老了。”叶修点燃一根烟,笑道。

“是吗？那我落伍了。”喻文州也笑。

end.

以上全是我杜撰,也没什么逻辑可言,就当一个睡前废料读物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