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烦

01

叶修是一只兔子精。

建国之后不能成精,但叶修就卡在四十年代成功积累足够多的道行,从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白兔,变成了能修炼出人形的兔子精。

作为吸收天地之灵气而成的妖怪,掐点成精的叶修没有选择像其他妖怪一样,套着人类壳子进城享受生活,而是独霸一座山,过起了闲坐山头趣看飞鸟的无所事事的生活。

直到千禧年后,人类世界的发展迅猛,叶修躺在树枝上都能远远望见城中一派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景象。而他所居住的山被开发成5A级景区,妖怪管理居委会发来通知,要求他在一个月之内撤离,避免吓到前来观光的游客。

弱小可怜的小白兔揣上六十年前发的身份证和居民居住证,跑到居委会更新了证件,顺便询问有没有可以给妖怪做的工作。

毕竟人类社会需要流通纸币生活,而妖协力明文规定不能使用法术变钱,小叶兔只好自己扛起生活重担。

工作人员戳下钢印,表示他来晚了,目前工位已招满,如果早来十年还能有妖怪公务员的职位。

“现在妖怪也不好当啦。不准在公共区域施法,成精还要提前报备排队。五险三金还得咱自己交,养老保险更是不靠谱。”狐妖摇摇头,“公务员爆满,上头都打算开始裁员了。”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准成精么？”叶修问。

“害。真的修炼够了你还能让人家憋着啊,八十年代就把这条改了。要不怎么这城里妖怪越来越多,和居委会交接的人类外交部门都开始抱怨我们妖怪跟他们人抢工作了。”

02

妖生艰难。

但妖怪管理居委会对小妖怪们的待遇还不错。未满一百周岁的无业小妖怪可免费住在妖协建的楼房内,每月做做志愿活动,关爱孤寡老妖当租金,等找到稳定工作后再搬出来。

叶修领到了妖怪群租房的钥匙,背上从山洞里运出来的干草和胡萝卜到出租屋后，抱着干粮开始思考今后的打算。

首先得找到一份工作。

小叶兔走来的一路上收到不少传单和小广告，花花绿绿的纸片被他铺了一地。

叶修常年生活在深山内,但是为了响应委员会“不落下一个妖怪”的号召,早就学会了人类语言,所以读这些文字对他来说是毫无压力。只是那时居委会的清扫文盲行动距离现在已经有二三十年,这期间人类社会又出了许多新鲜事物和新兴职业。

叶修举起传单——左手一张粉紫色夜总会介绍,右手一张绿底销售员招聘广告。他的认知里,人类职业只有老师、医生、商人三大类,这些字他是看得懂,可具体是做什么的,一概不知。

03

最后,小叶兔凭借着自己对于颜色的喜好,毅然选择了左手上的传单,决定下午就去应聘。

顺利入职夜总会的叶修成了一名小小的服务生,负责端酒,偶尔有向客人卖酒的任务。

只是叶修很奇怪,穿紧绷绷的黑色制服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戴上假兔耳朵和假尾巴。粗糙劣质的做工让叶修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在每天上班前,都躲在更衣室里悄悄变出自己的一对兔耳朵和一只毛茸茸的尾巴。

雪白的兔耳朵动了动,久违的放松感让叶修舒服得眯起眼睛。果然对于妖怪来说,原形还是最好的,化作人形太辛苦了,即使只露出耳朵也让他高兴很多。

小叶兔勤勤恳恳工作,很快就搬出了妖怪群租房,告别猫头鹰邻居,租到了一室一厅带阳台的房子,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在自己的阳台上种胡萝卜。

要说小叶兔能这么快涨工资,其实还要谢谢照顾他生意的几位顾客。这三位客人几乎是轮流着来夜总会,也不找别的姑娘,就点叶修陪酒。

04

孙老板是叶修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那天孙老板似乎是喝多了,脸红通通的,赶走了所有的服务生和陪酒的姑娘。

今天是叶修第一天营业,老板说卖出一瓶酒就给他百分之三十的提成。叶修见房间内没人,冒冒失失闯进去,想问这位客人需不需要喝酒。

“嗯？你就是安排想爬上来的那个？”面前的男人浓眉一挑,捏住叶修的下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那个……您喝酒吗？”叶修的鼻子耸了耸,也没闻出多大的酒精味,倒是一股浓郁的女人香水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要我喝酒？你陪我喝一杯。”孙老板随手从玻璃桌上取了一杯蓝色液体。

叶修眨眨眼。他没喝过这种酒,只尝过一点点山里酿的桂花酒,很快就醉昏过去。

不过这酒看起来颜色奇奇怪怪,问起来也是酸酸甜甜的,应该不要紧吧,好像外面卖的饮料。

叶修一口闷。

接着在孙老板惊异的目光中直挺挺倒下了。

05

第二天在包间醒来的小叶兔只觉头昏脑涨,手软脚软,身上还盖了件黑色西装外套。叶修抓起衣袖闻了闻,是昨天那人的味道。

外套口袋里还留有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主人的名字——孙哲平。

叶修皱眉想了想,这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那个景区开发商的名字吗！

让他背井离乡、强迫他在外打拼的孙老板。

叶修气呼呼跳下沙发,心想完了,果然酒精害人,他不仅没搞好业绩,还旷了一晚的工。

孙哲平,黑心商人。

等老板笑呵呵走进来表扬说小叶是咱们这个月的营业额第一时,小叶兔抱住孙哲平的外套,一秒改变了看法。

孙哲平,是好人。

06

喻文州和黄少天倒不是经常来夜总会,只是有些生意的缘故,注定和这些场所离不开。

小叶兔作为众多陪酒的一员,默默站在角落。

喻文州被赶了又来的女人搞得不胜其烦,但面上还挂着春风和煦的微笑。他和黄少天是公司的代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黄少天拿了红脸的角色,他总不能再拂了别人的意。

于是安安静静的小叶兔被喻文州找过来,揽着坐在一起,以此抵挡狂蜂浪蝶的攻势。

在灯光迷离的包间内,叶修的侧脸格外清秀,流露出一股脱俗的气质,让黄少天都不住往他身上多看了几眼。

“咦？你这耳朵挺逼真的啊？”酒有点被灌多的黄少天捏了捏叶修的兔耳朵,“好像还是温热的？”

黄少天把一对兔耳朵捏在手中把玩,浑然不知这兔耳朵是真真切切连着叶修的神经,血管密布的耳朵是他最敏感的部位。黄少天这拨弄几下,叶修的脸便涨红了,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和叶修贴得近的喻文州最先注意异常,他拍了拍的黄少天,让他看看叶修。

叶修的脸白里透粉,黄少天再多捏一下,就要红得滴出血。

叶修一双水汪汪的圆润眼睛盯着黄少天,瓮声瓮气道:“你别碰我耳朵了。”

妖怪入世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喻文州与黄少天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信息。

07

三位顾客经常光顾小叶兔的生意。酒买了不少,知道叶修没有手机特意送了一部,一人一部来算,是三部。

小叶兔依旧兢兢业业,秉承店内宗旨和老板的提成计划,对这三位笑容甜甜,给摸耳朵,但是不给碰尾巴,也不肯跟他们回家,拒绝任何非工作想法,一心扑在事业上。

孙哲平和喻文州黄少天二人是错开时间来,没碰上过,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边孙哲平想着怎么给小叶兔灌酒拐回家,那边的双人组还在明里暗里争。

直到一天三人因生意在小叶兔的包间内碰面,喻文州和黄少天火速统一战线。

直觉告诉叶修这三个人碰到一起必定场面火星四射,而他不走下场会很惨。小叶兔吓成白绒绒一团的小白兔原形,妄想逃离房间。

人类太可怕,他要打包所有的胡萝卜回山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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