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烦

黄少天一个急刹车，控制跟着他已经有三个年头的自行车猛的停在小巷五十九号门前，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闷响。

他一条腿支地，另一条腿踏在脚蹬上，胡乱扯下围巾冲着墨蓝色大门喊道:

“叶修——快出来！！要迟到了！！”

氤氲的白雾在初春的寒意中消散，黄少天的这声吼叫在空荡荡的小巷子里越飘越远，只得了不知是哪家的狗叫回应。

黄少天啧了一声，踩下双链几个跨步窜到台阶上，轻车熟路地从牛奶箱里取出备用钥匙开了门，风风火火冲进卧室。

暖气劈头盖脸地涌上，刺激得鼻子发痒。黄少天抹了把脸，定睛一看叶修果然还在睡觉。

“不是说了今天开学不要熬夜打游戏吗！！我昨天还给你打过电话提醒你了！”

黄少天的这声惨叫换来了叶修的翻身和一双迷茫的睡眼。黄少天哎哟一声，把叶修从被子里挖出来，从衣柜扒出一套衣物扔给他,半强迫的让人收拾好，就差直接把牙膏涂在牙刷上塞进叶修的嘴里了。

“走走走!上后车座！我带你去学校！”

黄少天在门外等得着急，蹬蹬蹬原地跑步。

相比之下叶修倒是显得不急不慢，没睡醒的眉眼耷拉着，很没精神气。他慢慢悠悠出来，被黄少天按上座，顺便被塞了一袋包子和一杯冒热气的豆浆。

“我妈叫我带给你的，就知道你没时间吃早饭。”

黄少天一路骑得飞快，一骑绝尘，甩掉不少路上的小电动车。但就算是这样，他的嘴也还是没停。

“你昨天晚上不是睡了吗？怎么又爬起来打游戏了？”

“昨天一个网游开公测，我定闹钟了。”叶修打了一个哈欠，趁着路面还没变颠簸之前喝掉了最后一点豆浆。

“什么游戏啊深夜开服，你还非要抢先进去？”

“《荣耀》。我排了整个下午才买到账号卡，当然要做第一批体验的玩家。”

“哦哦哦我有看过那个游戏的宣传pv，好像还蛮有意思的，等放假我也去买张卡。”

叶修哼哼了几声：“没有啦，首版卡已经被抢完了。”

“啊？？”十七岁的小黄同学失望到破音，惊走了站满电线的麻雀。

“不过我帮你买了一张。”

黄少天立刻由失望转为惊喜：“嘻嘻老叶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

等红绿灯的功夫，黄少天向后伸手，带着露指手套的手关节处被冷风吹得红通通的。

“包子还有吗？给我一个。我快饿死了！”

“你没吃早饭啊？”叶修迟疑一秒，把剩下半个包子用塑料袋一裹，放到黄少天的手心，“就剩半个了。”

“你吃这么快！”黄少天三两下就把包子解决了，“着急赶到你家呗，我妈给我做的面扒了几口就走了。”

叶修和黄少天几乎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不过好在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冯宪君班主任只是看了他俩一眼，抬抬手让他们进了。

第一节课的开头，按照惯例总结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该表扬表扬，该批评的批评，然后发表对于新的一年的展望。冯老师虽然头发不多，头顶是一片光溜溜的地中海，但是人精神十足，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激动得脸通红。

冯宪君有个毛病，一激动就全身心投入讲话，班上的动静一概看不见，比如上语文课讲古诗讲到忘情处，连有人偷偷溜出去上了趟厕所都浑然不知。这就大大方便了寒假作业没做完的人疯狂赶作业。

“哎，这学期课表有吗？”黄少天戳戳前桌的方锐。

“我靠赶作业呢！别搞我！”方锐头也不抬，右手奋笔疾书，左手从堆成一摞的书里抽出一张课表打印纸。

黄少天顺势瞟了眼方锐压在课本下的卷子，顺口问道：“抄的谁的啊？”

“什么叫抄！这是借鉴！懂不懂！”下课铃打响，冯宪君意犹未尽的结束了班会，而方锐也恰好完成了作业，双腿一伸没骨头似的躺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及其狗腿的把卷子递给黄少天的同桌，“当然是我们漂亮温柔善解人意的苏姐姐啦！”

“方锐你好恶心。”

“呵呵，我举报你人身攻击。”方锐转过身，趴在黄少天的课桌上问道，“哎你知道荣耀不？”

“那个游戏？”黄少天疑惑道，“我看了宣传片，这个游戏很火吗？”

“当然！听说昨天晚上公测，人数多得差点挤爆服务器！”方锐说，“要不是怕我妈打断我的腿，我也想第一时间进去看看。”

“你买了卡？”

方锐点头：“这周六放学我就回家玩。”

“你们说的是游戏内存特别大的那个？”苏沐橙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吧你也玩？”黄少天惊讶的看向这位从不沾任何游戏的优质少女。

“我哥买了卡，天天跟我念叨这游戏内存太大，差点带不起，毕业后一定换一台性能好的。”苏沐橙解释道。

“你哥不是高三了吗？这还有半年高考了诶！”

苏沐橙一提到哥哥就很开心，笑眯眯说：“他保送啦！”

“我恨好学生！”方锐捶桌。

课后黄少天问了一圈，才发现基本人人都知道这个游戏，甚至不少人买了账号卡。黄少天深感自己和潮流脱节。他在寒假里被按头补课，整个新年又都在七大姑八大姨家晃，叶修的面都没见几次，更别说知道一款新发行的游戏了。

上数学课,黄少天回到座位,依次从后往前传寒假作业,传到他的时候黄少天把手向后伸去,却被塞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黄少天拿过一看,是一袋面包。

“叶修传给你的。”他后座的王杰希指了指此时正在补觉的叶修。

黄少天沮丧的心情瞬间好转,立刻写了张小纸条拜托王杰希再递过去。

「下课去了小卖部？😃😃😃」

王杰希挑挑眉:“一节课超过三次收钱。”

黄少天双手合十:“拜托老王你快传过去吧！”

被无数次请求这样传小纸条任务的王杰希看了他一眼,转身递给了斜后方的李轩,李轩一看纸条,都不用问是给谁,精准投递到叶修的桌上。

几乎全班同学都传过黄少天和叶修两人的小纸条,只要坐在这两个人的周围,上课时一定能突然被拍拍肩,然后上一位传递者压着声音说:“麻烦传给黄少天/叶修。”

久而久之,班上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则,只要有纸条,百分之七十是黄少天传给叶修的,百分之十是叶修回传给黄少天的。甚至太过于习惯,差点把杜明传给唐柔的少男心纸条误传的情况。

楚云秀戳了戳叶修,示意他有消息过来了。叶修睡眼朦胧的打开,脸上还带着被衣角压出的红印子。他扫了一眼,冲黄少天的方向点点头,然后继续趴下睡觉。

黄少天甜滋滋的趁老师不注意,撕开一块面包飞快送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