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 you again

 

【all叶】真心交付-04



本质打铁土狗,没文化,黄色狗血





冬日里亮得晚,把张佳乐唤醒的那片灼灼白光是从窗缝漏进的雪色。

此时不过五更天,花萼楼还未开门迎客,脂香粉艳的姑娘们尚在房中,偌大的厅内只有喻文州与张佳乐两人。

屋外寒风呼啸,随着雪籽一起狠狠撞上窗棂,发出渗人的声响。连在屋内如若流云翻滚的胭脂气,也沾了冰冷的意味,钻入鼻腔就是一把薄如纸的刀片,刮得人鲜血横流,

喻文州拎起茶壶,给张佳乐倒了一杯清茶。

骨瓷雪白细腻,缭缭热气熏蒸着杯沿。张佳乐略一迟疑,单手捏住,低垂眼睫,澄澈茶面映出喻文州的半张脸。他短暂地瞥了眼,心有戚戚,这番场景搞得他像是被抓奸在床的奸夫。

嫩黄幼芽沉沉浮浮,正如他那颗惊疑不定的心。

一夜糊涂春事,蚀骨滋味还未来得及回味半分,叶修与喻文州前后出现先让张佳乐心生胆寒。

这间皇城下的第一青楼内,竟藏着下落不明的叶修,以及幕后老板喻文州。

张佳乐成日在外带兵,极少回皇城,更不用提朝中这些文臣,有时被召回朝,也是孙哲平与他们打交道。关于喻文州,他见过几面,只觉他皮相清秀,气质儒雅,温润如玉,怎么看,怎么是一介翩翩佳公子形象,却不曾想暗地里做着皮肉生意。倒是孙哲平有提过,叫他如果遇到喻文州,千万提防,少说话。

而叶太傅……张佳乐眨了眨眼,呷了一口茶。外人道他受尽太子恩宠,权势滔天,张佳乐在宫宴上碰见,见他一身傲骨,不沾尘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透彻。

细细回想昨夜,甜腻迷香扑鼻,他只当是房中寻常熏香,大抵是有人给他下了药。熏香是叶修亲自点上的……骇人的推测如同惊雷在心头滚了滚,张佳乐的手一抖,登时碧绿茶面荡起层层水波。

他随即压下了这个想法,心如擂鼓。

不,叶修根本没有必要对他做此等龌龊之事。若是有人构害,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人选。

喻文州屈起手指,敲了下桌面,当的一声脆响扩散在冷清厅内,惊回张佳乐飘散的思绪。

他放下茶杯,对上喻文州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

“张副将,我知道你与孙将军的抱负素来不和。”喻文州冷冷地看着张佳乐,却绝口不提撞破之事。

“喻大人是要挑拨离间?”张佳乐心中一震,脸色却是不变。他眯了眯眼睛,定下心神,反过来盘问起喻文州,“你是太子一党,还是打算辅佐三皇子?”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喻文州四两拨千斤,闪开张佳乐直劈过来的刀,说,“昨夜孙将军驻扎城外,张副将怎么跑到青楼寻欢作乐来了?玩忽职守?”

“军旅甚苦,好不容易回了朝,自然是要轻松一番,寻寻乐子。这就不必喻大人操心了吧?”

“哦?那昨日有人议论,说张副将与孙将军为了什么人而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看来是我听走耳了。”

“呵呵,喻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张佳乐并不否认,“军中都是男人,火气大,难免有摩擦。”

“只怕是摩擦过了,这裂开的缝隙,没办法填补,恢复如初了。”喻文州一手支腮,一手的拇指与食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口,青色花纹在烛光下晕着温润的光。

“喻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佳乐脸色微变,俊秀的眉毛挑起,“喻大人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手伸得长了容易断这个道理。”

“我还没有闲到去管你们军营的事,是你们、你,先将手伸到我这边来。”

张佳乐一顿,视线飘往楼上,再飘飘忽忽回来,不由得尴尬地咳了一声。

“这事并非我自愿……待叶太傅醒了,我向他赔不是。”

“你向他赔礼道歉,到孙哲平那边再告知他下落?说你在青楼里无意替新花魁解围,春宵一度后发现对方是叶太傅?”

“这本就是事实,我……”

“你我都知晓孙哲平的心思。他此番谋反,一是为倾覆黄姓天下,二来……”喻文州打断张佳乐的话,冷嗖嗖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弯起的眼尾像一把淬毒的钩子,“可不就是为了把叶太傅攥在手心。若是让他知道,他肖想的人,被你如此糟蹋一番,你能保证,他还能和你肝胆相照?”

“孙哲平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不顾多年兄弟情,我与他出生入死……”张佳乐说着,声音不自觉减弱,融入微凉空气中。

脑中蓦地浮现与孙哲平争执之事。他问孙哲平,为什么一定要大动干戈搜寻叶修,此次破城,究竟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搭上这么多弟兄的前程。然而孙哲平坐在塌上,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浑身散发着兵戈冷血之气,对他的质疑置若罔闻。

孙哲平不回答,正是给了他答案。他脑子嗡嗡响,如堕冰窟,同时火气噌的上来,这才糊里糊涂闯入花萼楼买酒消愁。

冷浸浸的厅内比不得上面那间暖似春的椒泥金屋。匆匆从泥泞似的床榻上起身,张佳乐只来得及将衣物胡乱裹一道,外衣随手披着,徐徐冷风灌入,鼓成一个风袋。他浑身泛凉,胸口一片似纸糊的壳子。

静默良久,喻文州端详张佳乐的隐忍神情,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

张佳乐不禁心中悲凉,这么多年在战场生死间建立起的情谊,他现在居然也不能确定是否牢靠了。

喉间滚出模糊的笑,辨不出是凄惨还是讥讽。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氤氲白气幻化成往事散去。

“喻大人究竟有什么事?你叫我出来,总不会是想三言两语让我倒戈。若是气我冲撞了叶大人,大可冲我来,不必提他人。”

“我这个地方,躲得了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孙哲平找不到人,必定会掀开皇城脚下每一寸土地。”喻文州悠悠开口,终于道出了最终想法,直视张佳乐,道,“所以想借张副将的府邸一用。”

把人藏在孙哲平身边,倒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不怕我回头就告诉孙哲平?”

喻文州却只是笑,似是拿捏准了他的性格。

刀剑相撞的眼神来回中,张佳乐先败下阵——叶修本就不该被卷进来。

“罢了。孙哲平找到叶太傅是疯,找不到也是疯。我倒不想叶修落入他手,望他能早日清醒过来。”张佳乐皱眉道,“过几日,我准备好别院,再托人告诉你。”

“有劳张大人了。”

喻文州又笑,却让张佳乐感到一股阴冷,宛如毒蛇的蛇信在自己的手腕脚踝间游走。他忙咽下几口热茶,回避喻文州笑眯眯的眼睛,这才觉得压迫感消失。

话说喻文州此人,相当传奇。出身低贱,却凭一己之力爬上高位,其中手段不得而知。他好像天生运气绝佳,除了投胎没能投成含金汤勺出生,后面这一路,在外人看起来,简直有如神助。低看他的生父连同一众姨娘,在他十二岁时意外死于葬生火海;入仕后欺压他的某高官纵欲过度,死在妓院的软床上。

有人说他心思狠毒,挡他路的人都被他不择手段做掉,有人说是只披皮鬼,见不同的人披不同的皮,这才在朝堂浑水中得以全须全尾,不露破绽。

张佳乐远在军营,也听过一耳朵。

被喻文州的视线扫过,他蓦地想起这些传闻,联系起自己被下药的事情,一些线索犹如雾中探花,让他理不清头绪,却隐隐有些猜测,不禁手心微微出汗。

他稍稍一措辞,压在舌底的话卷出,试探道:“喻大人,关于昨夜我与叶太傅……恐怕是有人下药。”

短短一句话飘过去,喻文州神色并未太大变化。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不劳张大人费心。”

张佳乐拿不准他的心思,猛然想起方才喻文州推门进去,眼中杀意不掩,刺得他皮肉绷紧。

“喻文州,你大费周章,把叶修藏起来,莫不是也对他心悦有加?”

“张佳乐,我一替你绕开这件事,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撞?”喻文州说,“或许照面时我就该一剑了结了你。”

他的眼神瞬间冷冽似冰,搭在桌沿的五指扣紧,青白骨节凸出,张佳乐毫不怀疑这只手挪开后会掐出五道指甲印。

他看着喻文州的隐忍下的怒火、因咬紧后槽牙而微微突起的两腮,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疑惑——这叶太傅究竟有什么魅力,叫孙哲平拜倒,黄少天痴迷,还有这个表面温和、心思沉似海的喻文州一心一意为他?

与八面玲珑的喻文州打交道,不亚于跟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谈判,稍不留神就会被吞进去。这样带有人味的鲜活神情让张佳乐松了一口气。

单凭喻文州是花萼楼幕后老板这一点,他就不该给喻文州按上一个温文儒雅的印象。这才一刻钟的时间,喻文州便把自己拉扯进去,从此叶修借住在他家,孙哲平和黄少天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疯起来不比他差,对叶修虎视眈眈……

想到此,张佳乐打了个寒颤,重新挑起最初的问题:“你究竟是帮谁?黄少天还是三皇子?”

“我谁都不帮,这下你能放心了么?”

张佳乐狐疑地看了又看,喻文州脸上挂起了招牌笑容,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

但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问题。喻文州一定是在隐瞒些什么。朝局动荡之时,谁都别想独善其身,更别提他这样的人。

难道喻文州只是为了替叶修找一处稳妥的藏身地吗?他真的不再有别的心思,就这么放自己走了?

怀疑归怀疑,张佳乐自知在心计方面不是喻文州的对手,再多的话也撬不开他的嘴,吐出的话也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反而还会把自己的底子抖干净。

他决定闭口不言。

“哈哈,既然喻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放心。”

一切谈妥,喻文州亲自送张佳乐从后门离开。

白亮亮的雪刺人双目。

张佳乐踏出一步,只见花萼楼的后门,正对着一具惨死的尸体,面目皆被雪覆盖,露出的一点皮肤铁青泛黑,四周的新雪覆盖了浓稠血迹。

“这是……?”

喻文州扫了眼,神色冷淡,也不再跟张佳乐虚与委蛇,坦然道:“哦,还没来得及处理。”

雪片掠过额发,卷走仅剩的热气。

都是杀人,张佳乐在战场上,手中握的长刀是被敌人的血清洗出来的光亮,跟喻文州这样有着天壤之别。

悬挂着的灯笼漏出一点暗红,如同淅淅沥沥的血淋在喻文州脸侧,衬得他好似踩着森森白骨爬出来的。

“喻大人在朝中搅弄浑水,手也不见得比我干净。”张佳乐收回视线,盖上兜帽,嗤笑道,“啧啧,好大一股腥味。”

风雪渐大,张佳乐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粉中。

寒风吹得人脸皮发麻,喻文州目送张佳乐远去,眼神似刀,关上门,转身先吩咐亲信索克收拾横在后巷的倒霉鬼,又叫人送一桶热水上楼。

他站定在门前,吸了一口气,揉搓发僵的脸皮。推开顶楼房门的一刹那,眉宇间的杀意如冰雪融化,他又变成了春风和煦的喻文州。





未完待续.



好腥的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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