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烦

see you again

【all叶】他真漂亮-02

公用电话亭是半开放的,灯光透过深蓝色的透明挡风板洒在叶修的侧脸上。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陡然见了我现在这模样吓着了。”

“这不是提前告诉你了么？”

“还没,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待会儿我还要和沐橙说一下。”

“别别别！你千万别告诉爸妈！”

叶修手心渗出热汗黏在电话的塑料壳上,滑腻腻的让他有些捉不住电话,而裸露在外的手指则被冷风吹得通红。

冒着刺骨的风雪,叶修跟叶秋在电话里争辩了十分钟,大意是他目前虽然外貌变成了十八岁的模样,但身体状况很好,让叶秋不要告诉父母。翻来覆去说了几十遍,千万嘱咐,叶秋在那边才勉强答应了帮他隐瞒父母的事情,但同时提出条件,明天必须让他亲眼见一见,他才能彻底放心。

都是一家人,叶修深知叶秋的脾气跟自己一样,打定的主意就算是把刀架脖子上都不会改。他就算说不同意,恐怕叶秋在跟他吵的时候,早就把机票买好了。

“行,你明天什么时候来？”叶修轻轻叹了口气,问。

“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十点我可以到嘉世旁边的快捷酒店,信息我在QQ上发你了。”叶秋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今天的机票已经来不及买了！”

“祖宗,我也是刚刚发现！”叶修一阵无语,心想果然叶秋跟自己预料的一样,几句话的时间就把行程敲定了。

叶秋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多穿点衣服,他看杭州那边的天气预报今晚好像要下雪,以及让他少吃泡面,多吃点健康食物。

“嗯,知道了。”叶修听叶秋说这些听得耳朵要起茧,却始终没有打断他。

电话的听筒扣在耳边,长长的鬓发笼罩着,似乎形成了一个密闭而温暖的小空间。叶修不禁紧了紧握住电话柄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外壳上划动。

离家出走之后,叶修便没有跟爸妈联系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回家,也是进门没两句就闹得不欢而散,家这个字,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奢望。这么多年来看着他、关心他生活琐事的人,除了苏沐橙,就只有远在北京的叶秋了。

如今他离开嘉世,孤零零一人在外……叶修仰起头,沉沉墨色的苍穹飘下雪花,有一片粘在了他的睫毛上。

今夜无星无月。他呼出一团白气,沉默地看着它散去,仿佛看到了自己心血的丢失。

叶修缓缓闭上眼睛,坚固如堡垒的心脏忽然有了一丝震痛,在嘉世的勾心斗角、利益争夺的海浪里积累的疲惫,宛如洪水决堤,排山倒海般朝他压过。叶秋的话语,既是撬动堤岸的最后一只蚂蚁,也是茫茫苦涩大海中一块让他得以暂时栖身的礁石。

“怎么了？”叶秋敏锐地听到叶修那边明显压抑的喘气声。

“……没事。”叶修说,“我等你过来。”

挂断电话,叶修在跺了跺冻得发僵的脚,在雪地里跳了两下,揉了揉发红发酸的鼻子,这才回兴欣网吧。

冬夜里,在网吧包夜的客人一般来说不多,然而叶修一推门进去,就发现人流量比他刚来的时候不减反增。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荣耀第十区开服的日子,不少人都为了首杀记录、装备而跑去开荒。他也是要把君莫笑转到第十区的,结果突发状况,让他忘了这一茬。

“你去哪了啊？”陈果从前台的电脑后探出一个头。

“呃……出去了一趟,透透气。”叶修哽了一下,顺口编了个谎。

“你这在外面站多久啊！快把身上的雪抖下来。”陈果皱眉道,“我去给你拿条干毛巾！”

叶修对着玻璃门照了照,只见自己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连睫毛都被染白了,发尾更是结了冰。

他拨弄了几下头发,随即便被一块柔软的物体砸中——陈果把他按到椅子上,用毛巾给他擦着头发,桌上还放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你几岁了啊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这么冷的天跑出去挨冻呢！”陈果把叶修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远远看去就像顶了一个鸡窝,不过发丝倒是因此变得干爽无比。

叶修一边被魔音灌耳,一边被陈果的手上的动作弄得脑袋晃来晃去。但捧着那杯略微烫手的绿茶,竟觉得温暖无比。

收拾完后,叶修跟陈果说了一句谢谢。他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陈果也算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听到叶修软软的嗓音,却不禁红了脸,小声嘟囔道,不用谢。

两人在前台开了电脑,登录第十区。

叶修给君莫笑转区成功,从装备栏里取出了千机伞。这把银武是在他十八岁那年,苏沐秋做出的得意之作,之后却因荣耀系统升级而就此封尘。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他以十八岁的身体操控着君莫笑,再次亲手将千机伞握在手中。

叶修不禁有些感慨,一时间眼前飞过纷杂往事。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打燃打火机就要点上。

“不许抽烟！”陈果抓住叶修的手腕,严肃道。

从老板娘严肃且微带痛心的眼神中,叶修知道她又把自己当做小孩来看。

叶修哑然失笑,没再反驳她,乖乖把烟和打火机一起收进烟盒里,开始专心做新手攻略。

新区开服,新手村里就是人满为患。偏偏荣耀这个游戏为了真实感和玩家体验度,走位时是不允许出现穿模的,所以饶是叶修这样的顶尖高手,也费了不少功夫从人海中挤出来。

按照新手攻略清完任务,君莫笑已经升到七级。随后叶修花了一些技能点学习基本技能,便一头扎进副本中了。

这一夜过得极快。

趁陈果靠在椅背上睡着,叶修登上QQ记下叶秋发来的航班跟酒店房间的信息,然后点开苏沐橙的聊天框,措了措辞把自己当下的状况发过去。果不其然苏沐橙紧张得不行,视频请求发了好几遍,确认叶修完好无缺后才稍稍安心。叶修合理怀疑,要是他告诉苏沐橙,他就在嘉世对面的网吧做网管,那姑娘就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而陈果看到这一幕估计的晕过去。

安慰完苏沐橙,让她早点休息,叶修在世界频道上喊人组队,之后连同月轮公会的人抢了好几个首杀,被蓝溪阁的一个叫蓝河的人盯上。不过这都无所谓,把可以用来升级千机伞的稀有材料拿到手就行。

早上七点小陈过来换班,叶修顺势下了游戏,爬上二楼在储物室里裹着被子,补了两个多小时的觉,便匆匆洗漱一番,赶到叶秋订的酒店里去了。

叶修的生长期极其漫长。

或许是十四岁时就离家出走,没能充分吸收营养,叶修前些年里长得像跟抽条过度的竹子。清瘦,苍白,手腕处可以轻易看清紫色的毛细血管蛰伏在白到透明的皮肤下,而腕骨高高凸起,是块硌人的尖石。

身高一年一年缓慢拉长,从十二岁长到二十二岁,长到了接近一米八的个子,比起从小作息规律、饮食均衡,且不挑剔的牛奶的叶秋来说还是矮了那么一截。更不用说是十八岁的叶修与二十五岁的叶秋比较身高。

叶秋默然地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哥哥——脸颊的软肉没消下去,下巴倒是又尖又脆弱,仿佛单手就能捏碎,从头到脚就没什么肉,仿佛天光下的一团雪。

“怎么回事？”叶秋拉住叶修纤细的手腕,问道。

“不知道。”叶修摇摇头,说,“突然变成这样了。”

“有没有去医院做检查？”

“没。我觉得挺好的……”

“不行！”叶秋打断他道,“你跟你们俱乐部请个假,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他还没有告诉叶秋他已经被嘉世赶出去了,不然依叶秋的性格,气恼之后,分分钟就能把他押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