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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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轩连看了好几遍车票，确定座位号没错，才挠挠头和叶修打了个招呼，把行李摆在座位旁。相比于叶修的孤孤零零的一个单肩包，郑轩的东西就多多了。他把几个牛皮纸袋排整齐，又揣了个包在怀里。

叶修见着郑轩后就眼乱瞟。他点点头算是回了郑轩，然后便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单机游戏软件装模作样地玩起来。

就他这手速，随便戳戳就能应付踩白块了。于是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郑轩身上——更准确说是一郑轩为中心的方圆两米的范围。

叶修踩白块刷了记录，又换了微博刷动态，手指一翻十几条就过去了，距郑轩坐下也有两三分钟了。叶修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摆弄手机过了两三分钟。

叶修不嫌眼珠骨碌骨碌转得累，郑轩倒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叶神就我一个人。

叶修听到这话稍稍一顿，拇指轻颤退出了微博，像是不在意一样地哦了一声。

郑轩觉得更尴尬了。

郑轩打开他那个迷你小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北京特色小吃推到叶修面前，说叶神你吃不吃，我到北京玩小卢叫我帮他带点的，你……郑轩话说了一半就卡了，他这才想起来叶修可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

叶修默默撕开颜色鲜艳的包装袋吃起来，还递了一块给郑轩。他咽下糕点后，舔舔嘴唇问他怎么来北京了。

郑轩说这不是放假吗，就想出来旅游。本来是约好他们蓝雨的几个的，结果最后景熙说他爸妈催他回家，李远被压去相亲，就只剩下他一个了。郑轩接着笑笑说，没想到就遇到叶神你了。

叶修听郑轩说这时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脸了点。

郑轩看了就知道叶修是想听他说什么了——这可不就是，想知道黄少天的近况吗。可提了黄少天这三个字叶修肯定会难过。郑轩心里叹了口气，不久前陪黄少天喝闷酒的记忆又涌上来了。他斟酌一下，到底还是没说。

见郑轩也不说了，叶修便问他要去哪儿玩。

郑轩指指火车票说苏州啊，我是打算把苏杭一带玩一遍再去武汉，每次打比赛也就只能看看，不好好逛逛真是心里痒。

叶修说他也是。改天去杭州让方锐替他接风。

郑轩一拍腿说那好啊。话说叶神你也去苏州不如咱们俩一起呗。

两个人凑在一块在火车上订了酒店，郑轩还特意做了旅游攻略，叶修拿过去看了几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没兴趣了，说大神带着我玩就行。

苏州的第一站是声烦寺，一个挺有名的寺庙。叶修问郑轩怎么第一天就要去庙里。郑轩说讨个吉利么，他去北京的第一天也去了个庙烧了香。叶修说看不出你这人还挺迷信。郑轩又挠挠脑袋，说其实也不信这些东西，就是个心理踏实。

差不多也快过年了，庙里有很多来烧香拜佛的人，他们俩起了个大早来竟然还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能进去。

这几天苏州下了雪，系着红带的菩提树被压上厚厚的雪，红的白的看得喜人。

郑轩弹了弹冻硬了的红带，又好奇往上看，随口跟叶修吐槽道：“你说这树顶上的是怎么系上去的？爬树吗？这玩意儿说是带来好运也没啥用吧。”

“好玩呗。不就是你说的，图个心里舒坦。”叶修接道。

两人也应着人流进了间佛堂，刚一踏进去就有个和尚问要不要上香。

郑轩耿直，问一炷香多少钱。

穿着明黄僧衣的和尚摇摇头说，我们侍奉佛祖，不可与尘物相染，这钱财一经手，便俗了。说罢指指红漆的大木箱，上面有张纸牌，白底黑字写着功德箱。

两人上前看了眼，旁边居然还用蝇头小字标明了什么类型了香多少价钱。一溜儿下来看得郑轩直翻白眼，和叶修咬耳朵，说这寺庙也太商业化了，买六根还打折，这佛祖就供在功德箱前面呢。

叶修说知道在佛祖面前那就得乖点儿。你打算买几根？

六根吧。郑轩犹犹豫豫说道。

嘁。叶修不屑。

往箱子里投了钱，一旁的小沙弥便立刻递来六根香，一人分了三根。

郑轩率先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把香插着。叶修却还杵着不动，拿着燃烧着的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郑轩叫了几声，叶修这才回过神来，往黄澄澄的软垫上一跪，有板有眼地作了一拜。

叶修确实是一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怪力鬼神，比起上天注定更喜欢人定胜天，老实说他对那些什么所谓的神灵并没有多大敬畏之感。比如刚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观察这佛像是刷了层金漆还镀了层假金。

可当他真真切切地对着佛像时，神情却莫名地虔诚起来。

一般来说，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人，不是善男信女就是有着十分渴望实现而难以实现的愿望的，或者是全心的祝福。

叶修大概是占了后两种。于是磕头行礼时格外严肃而诚恳。

阳光斜斜地从木格窗里照进来，稀薄的金色把叶修纤长的睫毛都染上暖意，在眼底打下一片小小的扇形阴影。他在佛像前，在虚无的佛祖前，恭谦地许下愿望，然后把额头贴尘埃在尘埃上。

他的嘴唇蠕动，无声地说出发于心底的愿望。

——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我希望黄少天能幸福。

——我也想，能和他在一起。

出来后郑轩调侃说看不出来啊，叶神你嘴上说着不信，拜佛的时候还是蛮认真的嘛。

叶修僵了僵，然后立刻若无其事地说道，寺庙里嘛，佛最大。大boss好歹要尊重一下。

“你要不要摇个签？”郑轩兴冲冲的对叶修说，看起来对那个算命的东西很感兴趣。

“随便吧。”叶修说。

郑轩付了前，把竹筒递给叶修说你先来。

叶修也不推辞，很不走心地摇了两下掉出一根签。叶修拿起一看，上面写着「春风过境，桃花灼灼。  ——上上签」。

郑轩也凑过来，瞧了一眼就笑嘻嘻说道：“啧啧，这签真直白，不就说叶神你要走桃花运了嘛！”

“别瞎说。闹着玩的你还信？”

“这我还真信了！”郑轩撸起袖子，把竹筒摇得哗啦哗啦响，“上上签上上签！妹子妹子妹子！”

“你们蓝雨是有多缺妹子……”叶修无语。

深褐色的签子应声掉出，比叶修的那根还简洁，就四个大字「大凶   ——中签」。

“什么意思？都大凶了还说中签？”郑轩拿签文给一旁的男衣和尚看。

和尚估计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抓耳挠腮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只能丢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既然标明了是中签，那想必也是不坏的。”

之后叶修一直兴致缺缺，郑轩也不知道为什么。回了酒店，叶修随手把那根签放到桌上，郑轩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估摸着是一句桃花运让他想起黄少天了。

郑轩懊丧地挠挠头，觉得再过几天他就要变秃了。

在苏州逗留了几天，该逛的也都逛得差不多，郑轩的特产又买了不少。再有两天就是除夕，郑轩也要赶着过年了，说是过年也就是和他爸妈一起旅游，他不回广州而是早早地买了海南的机票。

叶修过年倒是没准备回去，还是向南走走。郑轩问想去哪儿，叶修说大理吧，都可以我没计划。

中途郑轩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这天早上两人在外面过早，郑轩咽下一口甜豆浆，又咬了一口油条，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叶修说道：“叶神，你还记得那天碰到黄少天妈妈么？”

叶修抿抿嘴唇，嗯了一声。

“其实那天他妈妈说不拦着黄少了，也就是不反对你俩的事了。唉一碰到你我就想说这事儿，可黄少说你想断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断了联系，他打电话给你一直都打不通。我就怕你是真的不想继续了，犹豫了好久都没敢说……”

郑轩低着头说完，刚抬眼就看见叶修直愣愣地坐在小板凳上，然后咣当一声，他手中的豆浆连水带杯一起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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