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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叶】我做反派那些年-05





月光如水,倾泻满地。

一片冷光中,黄少天的脸白如玉石,线条干净笔直,下颌的转折干净利落,星目剑眉,已隐隐有了几分稳重青年之感。

陡然被他一系列动作卷于被体温捂热的床上,叶修心悸同时,冷透的肌肤触及温暖被面,竟有几丝滚烫,连带着心口似乎也发热起来。

他低垂眼睫,紧了紧薄被,心想,若是这一次,能与黄少天再续情谊,是再好不过。







天幕放明,雾气未散。

黄少天与叶修两人各怀心思,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早食过后,叶修借口要依照东边偏屋留有的妖气,去四周山中探寻一番,并以会有妖物出没的可能,婉拒了赵夫人要派几名奴仆随行的提议。

要论勘探线索除去妖物,叶修并不在行。他更擅长的是挥剑斩杀。

在陶轩所种血蛊术的控制下,他清醒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根本来不及细细推敲那些威震全城的妖邪作祟之案的始作俑者藏身何处,只是听闻哪里有占山为王的恶匪、肆虐抢杀的妖魔,凡是百里内他能所及处,便驱剑前往,将宵小尽数斩于却邪之下。虽恶不灭,妖难尽,他自身更是受制于更大的阴谋之中,想以绵薄之力稍微匡扶些正义的赤心却从未改变。 

而黄少天常年外出任务,对于线索的判断更加敏锐。但现在他不过是一名蓝雨资质奇差的普通门徒,不能暴露过多,便只是跟在叶修身后随他附和。

对于女婢和宋二公子宋慈的身亡,两人心中各有一定眉目。

黄少天首当其冲怀疑的便是宋筎身边的女子,他的妻子宋春。此女虽样貌平庸,身上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妖味。昨日见她胆量甚小,府中妖气萦绕,便不曾引起黄少天的多少注意,然而今早在大厅中,宋春为他斟茶时侧身走过,就带起了狐狸特有的腥味,实在叫他生疑。

叶修自是也看出,但在妖气中,又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与宋家夫妇接触的过程中,熟悉到令人呕吐的气息无时不刻如同烙铁一般刺痛着他的神经,让他不觉想起上一世中的血腥往事。

为印证自己的猜想,叶修踏出两条街道,便转身出了城门,直直赶往宋慈的坟墓所在地。

宋家的老爷虽然去得早,但依旧留下丰厚的财产,宋府后一条长街的房屋便全为他们所管,又开有几家酒楼,故而家底殷实。赵夫人尤其疼爱她这个二儿子,所以将宋慈的墓修在城外的龙藏山,据管家说,是请了懂风水的大师为他家公子选的宝地,能平怨气,下一世投个好人家。

行至半山腰,到了宋慈埋葬的位置,叶修又出了一身薄汗,脸颊生起两团病态的潮红。

黄少天落后叶修两步跟在他后面。

叶修的步伐不疾不徐,甚至对黄少天来说有些缓慢,在看腻满山满树的风景后,他百无聊赖地掐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叶哥,你要怎么查?”  

黄少天摘了草捏在指腹间碾压,随口问道。

“掘坟,开棺。”

叶修舒缓呼吸,淡淡说。

黄少天听闻一滞,手中的力道控制失了分寸,瞬间将那绿芒狗尾巴草碾成粉末,忍不住在心中一啐。

他也接手过不少门派里分下来的诡异案件,但也知死者为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动他人的遗体,更何况人已下葬。哪有这么上来就掘人坟墓的。

又见叶修这般病弱模样,恐怕这开掘的事,还得他来出力。

他这么想的,对着宋慈的墓碑默念几句对不住,便解开绑袖,将袖口卷至手肘处,面上挂着些虚情假意的笑容道:“那我来,叶哥你休息着。”

叶修却摇摇头,道:“你后退。”

据宋慈下葬不过一月,墓碑下的尚是新土,最近雨水绵绵,泥土松软。官府规定平民不得修建墓穴,所以纵然赵夫人再宠,也只能为宋慈立一块价值不菲的墓碑、堆一个与普通百姓无异的坟包。

叶修手持木剑,向高高堆起的坟土削去。灌满灵力的木质长剑论威力丝毫不比精铁铸成的冷剑差。剑光四合,泥土飞舞间,削土如削一块软嫩豆腐。几个呼吸间,那块地已凹陷一块,露出黑色棺材的一角。拂去漆黑棺面上的残土,叶修朝棺材拜了拜,说了句得罪了。

他从灵囊空间中抽出两张雪白面巾,一张交于黄少天,一张自己戴上,遮住半张脸,防止开棺后尸液喷溅误伤。

手中灵气涌动,裹上一层莹莹白光。叶修的指肚在棺盖与棺身之间摸索一番,找到一处细如发丝的裂缝,猛地插入,木屑如飞针溅开。

掀开棺材瞬间,冲天腐臭味和若有若无的香气爆裂开来。刺得眼睛发痛,几乎睁不开,黄少天只得封住自己的嗅觉,才能上前。

而叶修却坦然自若,甚至伸手去直接查看那残尸。

半尺厚的桐木棺材内,装满名贵香料与石灰木炭。然而用于干燥防腐的石灰被腥臭尸水浸泡结块,香料在墨绿发黑的粘稠液体里沉沉浮浮,而宋慈的尸首已然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尸衣斑斓,蛆虫蠕动。唯一保存完整的眼珠高高凸起,一只黑色虫子从眼窝爬出。再经过夏末的暑气熏蒸,让宋慈的尸体高度腐败,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

按理说,棺材内放置有石灰,再加上极其稀少的三合土,密封之后埋于三尺后的泥土下,可保尸体不腐。

叶修心念如电转——恐怕又是遭了诱惑的人借助魔界器物干出的毁尸灭迹之事。他挑起紧贴在宋慈身上被粘液浸透的衣料,暴露出黑紫色血管犹如展开蛛网,密密麻麻布满整条小臂。

叶修神色一凛,在软塌的尸肉上轻点,一路划至天灵盖。

指尖黑气缠绕,下一刻,那股细细的气流宛如乌丝,直直插入宋慈的头皮。叶修闭上眼睛感受几秒后,挥臂收回,那几条黑线拽着一根乌黑漆亮的滴血长针回到他的手上。

这枚针极细,凑近了仔细看,却能看到雕有繁复精致的魍魉图案。

黄少天如堕冰窟。他就在叶修身侧,将他手指间涌动的黑气和长钉上如出一辙的魔气看得分明。

果然,他就知道,什么重生后不定会品行纯良,都是狗屁!叶修他果然又在私修魔道!三次交手中如蛆附骨的阴冷魔气叫黄少天不寒而栗,下一刻,一股出离的愤怒涌上心头,叫他脑内热血翻滚,杀气忍不住溢出。

叶修微微将手握成爪状,悬于手心的长钉在压缩的灵气中不堪负重,发出噗噗的爆裂声,随即变成点点黑飞粉消散在秋光中。

被这声响拉回神思,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的黄少天按下杀意,僵硬扯动嘴角问道:“你……修魔道?”

见黄少天表情古怪,叶修只当是他惧怕修魔之人,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修仙修魔,不过看的是人心罢了。”

黄少天冷笑一声,只觉这话从叶修口中说出,实在可笑至极。

修魔本就是违背天道之事。沾上魔族道法的,哪一个不是走火入魔?无数窃窃私语引诱着人堕入阿修地狱,用人命与鲜血交换心底勾出的贪欲。要说凭人心便能控制,三千世界,人海茫茫,或许确然有这样的人存在。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叶修,不可能是那个欺师灭祖、血洗全城的叶修。

“这不似人间所有物。”叶修对于黄少天的内心想法毫无所知。他面色凝重,道,“此针自天灵盖插入人脑,为的是毁人魂魄,叫他断无重生转世的可能。恐怕宋府惹上的,不光是妖物,还有魔界混来的东西。”








掩上棺盖,将棺材重新埋回阴暗地底。叶修取出三根香线,弹指点燃,白烟缥缈间,将棕黄色香插入宋慈碑前小炉。

回到城中,叶修决定先向街坊询问关于宋府的消息。宋筎和宋春绝不能贸然惊扰,而宋府其他人,毕竟是自家府上出的事,不定有所隐瞒。

虽说修道门派众多,但各门各派戒律森严,不允许弟子无故随意下山,即便得了外出腰牌,也大多是执行任务。于是寻常人见修士们的机会少之又少,但依然心有敬畏。

所以见叶修与黄少天是修道者,众人都乐意帮忙。而叶修清冷如玉,黄少天面容俊秀,在人群中颇为出众,宛若散落星子的天幕上悬着明明圆月,有不少妇人愿意告知一些关于宋府的偏门消息。

宋筎的妻子,宋春,大家都只知道她叫宋春,至于嫁入宋府之前的姓,并无人知晓,府上的人小春小春的叫,府外人也只喊她宋夫人。而至于说起宋春的来历,都说不出个头尾,是宋筎某年外出替家里经商,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而她身边的美貌女婢,则是跟同她的陪嫁。

提起那婢女青幼微,众人又是一阵感慨。容貌艳丽,丝毫不输醉玉楼的花魁。当年宋筎与宋春大婚时,青幼微一袭低调浅月色长裙,却夺取一片大红大紫的光彩。

等他们回到宋府,已是夕日沉沉。一片浓重橘红中,残阳似血。

宋府大门外站着老管家不停来回踱步,见他二人回来,急匆匆跑过来险些一个踉跄倒地。

“二位终于回来了!府中又出事了!”

管家带他们进了后院,只见覆盖白布一具尸体被放置在木板上,周围人散得远远的,或多或少掩袖低语。

死的人是后厨的帮工,年纪尚小,白净面皮上有三道骇人的狰狞伤口,而致命伤是贯穿胸口的血洞。滑腻腻的血污已是半凝固状态,伤口有明显的野兽撕咬痕迹。

这还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叶修不觉攥紧拳头,骨节泛白。

他起身,眼中覆了一层冷意。扫视一圈,见宋筎眼含怒气,瘦弱的胸口大幅度起伏像是用力过猛的风箱,对于他的指责与厌恶不言而喻。宋春惨白着脸躲在身后,而青幼微不卑不亢在她一旁,面色平静,似乎对这场面见怪不怪。

他安抚惊吓过度的赵夫人几句,道:“今晚劳烦各位在厅中休息,我与黄公子为大家守夜。”

说罢,叶修又多看了一眼那对宋家夫妇,冷冷道:“明日必定水落石出。”







夜里秋雨落下,如丝如缕。

中秋节的莲灯尚未取下,一豆烛光在这凉风冷雨中摇曳不定。

叶修撑一把四十八骨紫竹伞立于院中,漆黑夜色中白袍翻动,好似一株风雨摇动的白莲。

他让黄少天守在厅内,自己则在院内撑伞,遥望黑压压的天际,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出现。

吱呀一声,大厅的门露出一道缝隙,一个白影缓缓走出。

宋春打着一柄油纸伞,柔柔弱弱地靠近叶修。她面色苍白,细细黑发上覆了层蒙蒙的水汽,整个人只有黑白两色,犹如白纸泼墨,唯一亮眼的色彩是颈间系的朱红线。

“叶公子……”宋筎声音绵软,含着哭腔,似是那晕水绵密的宣纸。

她越走越快,雨丝斜斜打在冷白脸上,在离叶修一尺远时,宋春眼角滴落的泪水混入雨中。

“别来打扰我们……”

那张平庸的脸猛然变成青眼狐面,却仍是柔柔的哭腔。

狐面人身的妖怪扑簌簌地地落泪,张开血盆大口,密密尖牙闪着寒光,朝叶修的脑袋咬去。

“别来打扰我和宋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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