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烦

有时候在夜里,临睡之前,叶修会想,黄少天是否就是他的太阳。

这种猜想和对黄少天种种的回忆,在离开嘉世、居住在兴欣的杂物间的冬天里,拉长成了每天的必修课。

天气不好时,人总是会陷入一种很低迷的状态。而如今外面风雪大作,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叶修所看重的事业也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苏沐橙常常想,叶修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像刘皓的手段,陶轩的心思,她早早就看穿了,她也不相信叶修会看不透。但是为什么叶修不回击呢？不仅是不反抗,他甚至在纵容着他们的行为。一点都不在意队内对他的疏离,也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谩骂。那他到底在乎什么？

如果是她自己遭到了这样的侮辱,且是时间长达两三年,她说不定会终日郁郁寡欢。但叶修人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人后也没有一点别的神情。苏沐橙猜测,是不是叶修早就看得透彻。但偶尔有那么些瞬间,她却明显看到了叶修脸上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是错觉吗？苏沐橙恍惚道。仿佛流泪这种事情是和叶修完全不搭边的。

但叶修并不是彻底切除了泪腺,眼泪这样脆弱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钻出任何一个人的眼眶。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也没有人能一辈子不流泪,有的泪只是流尽了,又有的默默流在心里,浸成一片苦水。

在哪里,为什么,为了谁。

今夜便是为他自己。

为了自己而流泪,听起来很矫情。但又只是眼泪落下而已。

叶修心情低落的时候不太想说话,也不太想见人。因为自己的苦是要自己咽下的,并不是总有一个人懂此时的情绪。

今天嘉世正式宣布他退役,一叶之秋易主。他和陈果在网吧一楼看直播。看着看着,陈果就哭了起来。

陈果说,她好喜欢叶秋,每场比赛她都追,和网上的黑子不知道喷了多少次。

陈果说,叶秋那么强,怎么退役了呢。

陈果说,叶修你懂什么,一叶之秋陪叶秋那么多年,你怎么知道他有多难过。

叶修默默点燃一根烟,给哭得撕心裂肺的陈果递了一张纸巾。冷风中抽完后,他摁灭烟头攥在手心,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陈果的背,安慰道,外面冷,进去吧。

值完夜班,叶修往床上一躺,卷起被子,又盖了一件羽绒外套。

要重头再来的话,该怎么办呢？

他要找人组一支战队,打过挑战赛,回到联盟,拿下第十赛季冠军。他需要大海捞针找到人才,想办法搞到资金,培养人才的技术,打磨团队合作,制定战术,开发武器,复盘,打比赛,复盘。

时间太短,事情太多,一件一件接踵而至,压得人透不过气。

叶修缩在被窝里,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还是很阴沉,一点太阳的影子都见不到。

他想到了黄少天。

其实谈不上多喜欢。但黄少天耀眼、活泼,蓬勃朝气,好像他永远散发着热力与光芒。在不话痨的时候,叶修挺喜欢听黄少天说话的。嗓音清亮,尾音带着一点点甜,一点点热,瞬间就能驱散凉凉的雾气。

他想抱一抱黄少天。下巴搁在肩窝,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他身上,叫人温暖的热度和好闻熟悉的气息都让他安心。

他想见见黄少天。

“在吗？”

给黄少天发过去一条消息后,叶修昏昏欲睡,脚趾冻得有点发麻。

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

太冷了。